柬埔寨游记之神秘的微笑

在巨大的人头之间徘徊，觉得自己很渺小。

这是巴戎寺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巴戎寺在通王城，离我们看日出的吴哥寺不远，约1.5公里。与其说它是寺庙，不如说它是一座用石头雕刻的山。而山顶就是巨大的人头，有几十个之多。最上面的一个人头高达45米，它就是山的顶峰、寺的顶峰，其余的如众星拱月般簇拥在它周围。

太阳已经偏西，从寺的背面射过一束光芒，整座石山是一幅黑色的剪影，看不清人头的面目。

就在这些人头下，藏着幽深的回廊，藏着黑暗的通道，藏着陡峭的石梯。

回廊和通道都很狭窄，石梯都很陡。在高棉人心中，寺庙完全为荣耀的神的存在而存在，是神的居所，不是人聚会的场所，所以没有念经的大堂，也没有僧侣的住所，除了神龛就只有通向天庭的通道。

我钻进迷宫似的通道往上爬，在坍塌的石堆中寻找路径。黑暗中打开手电，听见了自己的脚步。一层又一层，终于有了亮光，一股风吹进来，一个平台出现了。光亮让我眯着眼睛，等我一睁开眼，一张巨大的脸就在眼前！

说它巨大，一点不夸张，有十多米高！

脸上有苔藓，有裂痕，但没有沧桑，它在阳光中微笑。微笑了九百年！

再钻进黑暗的通道，再向上爬，出来又是一张微笑的巨大的脸！

每一个巨大的人头都有四张脸，面对四个方向。这样，在巴戎寺的人头巨阵中，就有一百多张这样的脸。左边有，右边有，上面有，下面也有，这种感觉真是神秘：你在哪里都逃不脱这张脸！

有人叫它四面佛，因为它表情安祥，眼睛微闭，看起来慈祥而法力无边。也有人认为它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因为它线条圆润，有女性特征。

还有一种说法，他们就是高棉人自己的化身。平坦的额头，扁平的鼻翼，厚厚的嘴唇，向上翘起的嘴角，如果除去头上的王冠，不就是世俗的高棉人吗？所以被称为“高棉的微笑”。这种说法流传很广，好多人到巴戎寺，就是来看“高棉的微笑”的。

但我不大相信这是高棉人在微笑。

试想世界上哪个统治者会花费如此大的力气为自己的臣民塑像呢？

我宁可相信这是国王自己的头像。

这个国王是阇耶跋摩七世。他被称为吴哥的拯救者，是最后一位具有神性的国王。在他的领导下，打败了外来的入侵者，，把吴哥王朝带入了黄金时代。然后他就开始建造这座巨大的通王城。通王城周长14公里，护城河宽六七十丈，城墙有六七米高，五座高达二十多米的城门上也有这样微笑的四面人头像。

通王城的中心就是巴戎寺。

阇耶跋摩七世将吴哥这座伟大的神庙献给了佛，同时也给自己建造一座伟大的纪念碑！

前面是通王城的北大门，身后是王宫、、。

阇耶跋摩七世高高地立于巴戎寺最高处，微笑着面对四方，注视着他的国土，小心地看护着匍匐在他脚下的臣民。他就是佛，他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

我站在人头旁边向四面望过去，不知有多少宏伟的建筑隐藏在莽莽密林中啊。就我们这两天，跑了十余处，每一处都是杰作，每一处都叫人惊叹！

文明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了这些伟大的建筑耗费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吴哥王朝走向了衰败。然后就是迁都，就是放弃，就是让这些神圣的寺庙和神秘的微笑统统都被遗忘在时光隧道中。

巴戎寺成为了吴哥文明最后一道光芒。

一阵胡思乱想，不觉太阳已经完全淹没在远方的树丛中，只余一道血红的晚霞。

慢慢走下坍塌的石阶，天色已经模模糊糊。在巴戎寺下，铺上了红地毯，摆出了几十张餐桌，还有崭新的藤椅，白色的桌布非常耀眼，数十名服务员正穿行其间。有电工正在布线，一些巨大的人头上将有彩灯闪亮。

有人将在这里举行一场盛大的婚宴？真够浪漫的！

但是，警戒线拉起了，警察过来了，请我们马上离开，不准围观。不知道是哪个重要人物将要莅临！

我们从树林里推出电瓶车返回暹粒。车灯照着前面的路，风吹在脸上。我突然想起今天在寺庙前乞讨的残废人。在大一点的景点都可以看见这样的人，有的瞎了眼，有的没了脚。他们从不开口要钱，只是坐在地上反复演奏简单的乐器，独弦琴发出忧伤的颤音。他们中不少人是被炸伤的。至今，在柬埔寨境内，还有上百万枚没有排除。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柬埔寨就战乱不断，先是越南人，后来是波尔布特……

我实在微笑不起来。

作者：云中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