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散记】洋美 //柬埔寨的往事连载四、五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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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anteay Srei寺的姐妹


  “庞纳,这是给你的小费。援助一下,你的孤儿小朋友。”

     第二天早上,大家上车后还没坐稳,胖大妈象是责怪我们一样,将小费殷勤地递到庞纳的手上。庞纳没拒绝,腼腆地一笑,将双手并在胸前,谢了胖大妈,将小费的纸口袋放进了黑皮包内。

     这种表达自己心意的小费,本因该在最后给的。往往是在全部行程后,如对服务满意的话,将自己的谢意表达在钞票上,礼貌地将小费放在纸口袋中,悄悄地递给导游。但因健忘或小气,不给小费的人也大有人在。这个追星族的胖大妈,一定怕我们是“望恩负意”的小人,非要杀鸡给猴看,给我们做个样板。

    我们也只好乖乖地,把放在包中,犹豫着进出的小费纸袋拿了出来。

    看着我们挨个递上了小费,胖大妈“嗯!”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了满意的回应。安心地将半抬起的屁股,沉沉地落坐在车座上。


    小面包车启动了,我们第二日的旅程也拉开了序幕。

     今天的第一站是Banteay Srei寺,是它吸引了我们来到了吴哥窟。那是十年前,我的一位德国朋友在周游了世界以后,送给我一张CD盘。我好奇地听他讲解着,每个城市的故事。当画像转到Banteay Srei寺时,我惊讶地问道,这美丽梦幻般的城市是什麽地方?

   “吴哥窟的Banteay Srei寺呀!你不知道?”他反而惊讶地反问我。

    “你一定要去那里!而且要快点去。那座美丽的城市,!去晚了,很多东西也许会看不到。”他看着我,非常认真地警告道。


     那警告已过了五年,我们才有了机会来到这里。

     去Banteay Srei寺的路途虽只有40里远,但开车大约1个小时。因面包车要一直颠簸在窄小的土路上,不佳的道路,就需要多一点时间了。

     出了吴哥窟城,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干季时的炎日无情地烤照在早已干渴的大地上,失去营养的土地上找不到一丝植物的踪影,偶尔出现在泥土间的干草,让我明白这是已收割后的农地。土道两旁时而点缀着的草房,象昨日台湾大哥形容的一样,弱不禁风的房盖下,四根细细的木柱。房屋前的木桌上,排满了700ML的啤酒瓶。透明的啤酒瓶内,装满了浅黄色的汽油。桌前的看板上写着1美金的字样。看着经过的汽车,桌后的人,总是友好地微笑着招着手。明知快速行驶的车辆不会为他的微笑而停下,可那茅屋前的人依旧亲切的打着招呼。

     经过一家有人打招呼,在过一家有人朝你微笑。渐渐觉得柬埔寨人很友好,好和善。不象台湾大哥说的那麽可怜,虽然家是破了一点,但他们笑的比谁都开心,面容上充满了安逸。不象我们一样,有了砖房和新衣还不满意生活的恩赐。

     我们这些生活在,对柬埔寨人来说,如同天堂一样环境中的人。却用怨言和欲望折磨自己的身心,要当最富有的人,要成最出名的人。可幻觉编制成的影子,永远无法扑到,跌倒摔伤的痕迹却布满面容,一张难看的脸,一颗憔悴的心,变成了无药可医。却觉得柬埔寨人活的洒脱,在战争中寻到了自由的珍贵,在贫穷中发现着希望的快乐。

     不在觉得自己高居于他们,倒觉得他们坦然地心怀令人敬佩。我也伸出手,向窗外的亚洲同胞,挥手问候着。


     看我挥手的庞纳,他的面容变得严肃,认真地说道:“这就是柬埔寨的现实,简陋的房屋,没有水道,没有煤气,也没有电灯。这是百分之八十的柬埔寨人的现状。没有钱,上不起学,只都靠农业为生。干农活,赚不倒钱,所以下一代也只能干农活为生。恶循环!”

庞纳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们感谢美国,日本和欧美各国。他们给了我们很多援助,帮我们维修了吴哥窟,建学校和病院。柬埔寨在变化,但可惜,那只是极小的一部分。”

     我想说,但是你们拥有希望,突然我意识到这是个唐突的话题,于是我闭了嘴。

因为从希望到现实,需要一段艰难的过程。一条漫长的路程。


     Banteay Srei寺有座美丽的雕像,被称为东方的蒙娜丽莎。1914年发现这座寺庙的法国探险家,用尽十年的岁月整理着它的遗迹。美丽的雕刻令这位探险家陶醉,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1923年他擅自取下寺庙中的“蒙娜丽莎”,将它偷偷地装在行李箱中,要把它带回法国。这大胆的举动,很快就被发现了。法国探险家不但被驱出柬埔寨,发现寺庙的英雄称号也被摘掉。法国探险家写了小说,控述这“不公”的对待。这样无名的Banteay Srei寺,却在盗人手中一举闻名。这个荒拗的故事,越传越广,Banteay Srei寺也就成为吴哥窟景点的必到之处。

     无云的蓝天,火红的大地,热带树丛无序地交错在路旁,远处一座神秘的红石神殿。这是我对Banteay Srei寺的第一印象。与吴哥窟相比,它是地道的农村小镇。但它带着泥土的芳香,乡间的亲情,让人一下能溶到它的世界,让人一下就喜欢上它。



     Banteay Srei寺要比我们导游书介绍的壮丽得多。明白法国探险家对它,爱不释手的原因。它的雕刻精致到,连手尖大小的面积,都不怠慢,刻得栩栩如生。像是印刷上的一样,整齐有序。而且它的建物,保存的良好。它在被发现时,热带密林覆盖了他的全身。自然的保护,使它减少了枪支弹雨的袭击,雨水烈日的洗礼。

      我们的导游庞纳,对历史没有太多的兴致。早已躲在了小卖铺中避暑。但怠慢工作的庞纳,却让人恨不起来,因为我们明白他是政治家,不是艺术家。他关注柬埔寨的未来,那是他一说就双目放光的话题。但在历史的杰作面前,总象被雨淋后一样,有气无力。

     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前进,站在别人导游的身后,偷听着他人来解说。

     明白了城门两边的石柱,颜色不同的原因。对长年覆盖在热带绿林中的Banteay Srei寺,人们无法将长年成长的巨树搬倒。有人提议用一把烈火,将覆盖着的热带绿林烧掉,这样Banteay Srei寺恢复了它面目。

     知道了我们面前的“蒙娜丽莎”神像,只是个复制品。因怕它被再次偷盗,真品已转移到了柬埔寨的首都博物馆。

     晓得这座神庙,曾是一座医院。它有个神泉,喝了从那里涌出的泉水,可以医治万病。但不幸的是,失去治理的泉水,早已干枯。

    气愤地看到,美丽的皇帝和王妃的雕刻,不知被谁将王妃的头部毁掉。觉得这是掉在博物馆中的炸弹,令人无法饶恕。

     在他人导游疑惑的目光中,我们转了一圈又一圈。导游警惕的目光,警告着我们,你们与我们毫无相关。我们知趣的,寻找着回家的小路。村外的红土小路上,跑去三个害羞的少年。看他们时而回头观望,知道他们对我们这远方的游客,带有徐徐的好奇心,但朴实,羞涩的乡间少年,只是远远的观望着我们。和我们在吴哥窟看到的孩子不同,不会伸出小手跟在你的身边。

     告别少年,回到了停车场。庞纳和卖铺的中年妇女,无言地蹲坐在树荫下。已等久的庞纳,举起手臂,向我们示意,他在这里。我们也站在他们的旁边,无言地等待着其他团员的归来。


     这时一位50出头,干瘦的白发老人,骑着单车,来到了卖铺前。老人蓝色的制服上,绣着PLOICE(警察)的袖章。男警双眼疲惫,无神地看着前方。炎日下的世界遗产,让年老的警官失去了体力。庞纳见到他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迅速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币,边将纸币卷成一个纸卷,边慢慢地走到,还未发觉他的存在的男警身边,笑着碰了碰男警的肩膀,递给他一个纸卷。


     年老的警官,先是一愣,然后不好意识地接过钱卷。将那好似美金的纸币,珍贵地放进胸前的口袋中。笑着向庞纳说笑着什麽。

     奇怪的柬埔寨,复杂的庞纳,让我心里想道:大鱼吃小鱼,谁都可以理解。可你在受贿时还那麽地腼腆,那麽麻利,那麽地道,。


     看着渐渐归来的团员,庞纳结束了与男警的笑谈,回到了我们的身边。


     人员到齐后,我们的面包车返回吴哥窟,去我们的最后一个景点Ta Prohm。榕树的树根如同融化的奶酪,粘缠在古迹上。被高大榕树,常年压挤的神庙,在崩破塌毁的边缘。Ta Prohm神庙与吴哥窟一样,等待我们的还是一些无言的小乞丐。我们握紧手中的钱包,睁开冷冷的双眼,在这些不过小学一年生的孩子面前慢慢地摇着头。

     我感到也有个小孩,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无视他的存在,因为我知道,如果目光一相对,就会有只小手伸到你的胸前。那只小手要一直跑动着跟随着你大人的每个脚步。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放弃跑动,就等于放弃了收入。但我也晓得,如果我打开钱夹子,在我每走一步的前方,同样的小手会不断地出现。不是花不起这点小钱,也不是像庞纳那样眼光远大,着想他们的未来,只是对这种纠缠不休的行为,微微有些厌恶。快跑两步,可以将小小的他甩在身后,但觉得那样有些失去成人的道德。还不如无视他的存在,让他早日放弃。

     但跟随在我身后的小家伙,很有耐力。我放慢脚步,他也放慢。我加快脚步,他也赶紧快跑两步。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他还是无言地跟在身后。我终于忍不住,无奈地停下脚步,慢慢地转头看了一看身边的赖皮虫。一个和想象中一样,裹着一张布满泥土和破洞的上衣,凌乱的头发下,一张期待的小脸。啊,是个小女孩,看上去只有5,6岁上下。有些紧张和微微惧怕的脸颊,正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等待着女孩,伸出她的小手。然后对她狠狠地,冷冷地摇了一下头,想尽快结束这场不快的交涉。

     小女孩好似终于等到我停下了脚步,摘下手腕上的碗莲,递到了我的手里。

     这个小乞丐很有一套,我心里想着。不是白白乞讨,而是以物换钱。看看手中的腕莲,是用青草编的,可能由于时间已久,颜色变成淡淡的青黄色,但编得还算精致。

    我苦笑地望着手中的腕莲,我怎麽会带它哪?我可怜的小女孩,你找错了买家了。

    “for you (给你的。)”她看着我,胆怯的静静地说到。

     我将腕莲轻轻地推还给她,说到:“I can not pay you(我没钱买它的!)”

    “NO,NO”她紧张地解释后,打开草编的纽扣,拿起我的手腕,将腕莲带在我的手上,说到:“IT is free(这是送给你的)!”

    我看了看,叩在手腕上,那小小的草莲,再次警告她说道:“I can not pay 。(我不会买的!)”

    “this is free! (这是送给你的)!”她有些委屈地解释到:“IT IS FOR GOOD LUCK TO YOU(这是送给你的,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Why(为什莫?)”

    “YOU ARE M

     (你是我的姐姐呀!)”她指着我眉间的黑痣,弱弱地说道“GOOD LUCK TO YOU(祝你幸运!)”

      原来小女孩的眉间,也有颗象我一样的小黑痣。

       女孩象完成了一项重任一样,离开了我的身边。失望地垂着双肩,静静地消失在巨石后的树林中。

     我晦涩地望着腕上的草莲,一种说不出来的羞耻塞满胸口。单纯的女孩,只是为了表达她的一份感情的寄托,走到我的身边。应为我们眉间相同的痣点,让她想起她的姐姐,或者她希望有这样一个姐姐能来保护她。她只是想将她那份美好的希望,寄托给谁而已。不要象自己这样暗无天日地生活,所以将幸运祝福给自己想象中的姐姐。

     我却用一双怀疑的目光,断绝着她这最后一点梦想。

     GOOD LUCK TO YOU,MY SISTER(祝你幸运!我的姐姐),那如同蚊虫般的声音,无法从脑海中驱走。


    我疑惑的猜测,并不是她所寻求的答案。她的天真的祈求,也是我无能回答的提问。



5 后记


    柬铺赛的旅程己结束了近5年,我们在新年之际,偶尔与庞纳有过通信。知道了他受贿的警察,是他父亲的老战友。每当庞纳看到他,就给他一包烟钱,因为知道他的工薪永远不够生活。知道庞纳的儿子,在那年出生。晓得他家也买上了空调和洗衣机,但因电费太贵,所以很少使用,大多时间用来摆设。知道他的生活在变好,但还有一段长路需要走……

    今年我未能收到,庞纳来的新年问候邮件。想必他交际多,早已忘记了旧友。年已过去一个月,收到了一个黄土色的信封,里面是一张坐在洗衣机上的,毛茸茸大眼睛的男孩。看到背面写的一行英文,我无助地攥起老公的手,两行热泪划下脸颊。


   “我的爸爸,去年死与癌症。我是否可以继续成为你的朋友?”


作者简介:洋美,生于中国北方,现定居日本。自幼爱好文学。在日本华文报刊和国内杂志社,曾发表多部短篇小说及散文,随笔。2013年在全国刊物《小说林》连载游记。2014年开始翻译中文长篇小说:《告别丰岛园》。2016年翻译长篇小说《你的世界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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