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24岁生日前两个月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1

人一旦忙起来都会忘记时间是什么模样。

现在我还能记起大二时一群朋友来给我庆祝20岁的生日,弱冠那天几个死鬼把蛋糕糊在我脸上,我高兴的脸都笑烂了。当时我明白就算再生气他们糟蹋粮食,那也得第二天再揍他们。

那年2014巴西世界杯,今年2018俄罗斯世界杯。

我老了四岁,中国队依旧没有进入世界杯。

逐渐发现做一件事情的时间单位越来越长,拖延症加懒癌晚期会让你把一件件事情重复“N+1”次明日复明日。通讯录里一些号码好几年没有拨过,到后来我就没有了存号码的习惯。手机由大学时的iPhone6换成了工作后的iPhoneX,旧手机上的歌单全部复制了下来,我一旦听惯了某某的歌再去换胃口就变得十分困难。
  总觉得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可回顾起来,轨迹里已经塞满了回忆。
  可以通宵瞎扯侃大山聊姑娘的人就那么几个人,我很知足和他们几个傻缺有超过数年的友情,妈蛋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比现在很多夫妻结婚的时间都长,你说这感情深不深。

以前常常说,将来要怎么怎么样,现在只能说,以前怎么怎么样。至于将来,可能谁都不想谈会是怎么样。

23岁之前写了一篇文章,讲的是让青春接住涟漪,让花儿及时绽放,让我倾尽所有的年华,去画一个你。

时间就TM这么快,感觉我刚刚敲下那篇文章的句号,现在就又要给自己的24岁留下点印记。

虽然距离我24岁还有两个月。


2

一周前的我在洞里萨水边发呆,lily走过来说,中国boy又在想人生呢?她像个小野猫,整个队伍就属她疯。

Joseph晚上出发,他要去澳洲当一年的背包客,临走前他买了几罐Cambodia.beer,说,张,干杯,你会发现我们每个人存于世都是主的安排。

我笑笑,我不信主,但信安排。

我始终坚信,这个世界是有希望的,每个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你行走在这条大路上,信念和良知这两样你得带着,多少留着点,不能随意丢弃。

幸运的是,我一路走来听到的褒奖比挖苦多,得到的幸福基本和痛苦持平,不多不少平淡如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身边的人,大多都很好。而我的认知能力和见识面还太窄,我遇到的人还没有那么坏。

所以在我第一次见到江之前,在我潜意识中东南亚人都是低矮黑瘦爱贩毒。

十分庆幸(或者万幸)的是,江打破了我的认知,在短暂的一周时间里给我上了好几节课。

我说的课,是英语课。

没想到吧?吃不吃惊?意不意外?

除了发音带有明显的暹粒(柬埔寨著名城市)味,其他的方面都完爆已经完成16年义务教育的我。

当然这一点Joseph并不赞同,他是荷兰的背包客。在卡迪夫(威尔士)读了几年大学就自诩拥有纯正伦敦腔,我笑话他这种水平搁到普通话里大致算是河北方言。

虽然它距离京城很近。

我和Joseph包车去暹粒,江是我们的司机。

江拿着iPad笑呵呵的说,你说我们三个算不算是黄金三镖客。

Joseph略带腼腆的说我们像是荒野三嫖客。

我听后赶紧制止他这种三俗的思想,,生怕被腐朽落后的欧帝思想洗脑。

打开车窗看着狭窄不平的柏油路面,道路四周被金色的麦浪围绕着头顶撒满古树的阴光,远处的雾霭仿佛透着记忆,恍惚间我竟忘了身在何方。

我突然间兴奋的大叫:“三傻大闹柬埔寨!Let’s go!”


3

由于基础公路的不健全,从金边到暹粒200公里的路程在柬埔寨需要走近8个小时。一路上见到很多当地的小孩都穿着皇马、巴萨、曼城、米兰的仿制球衣。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骚粉恒大T恤,突然觉得中国足球又有了希望。

为了排解路上的寂寞,江很好心的给我们放一些柬埔寨当地的歌曲。结果我刚听了开头就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所谓的柬埔寨流行音乐,怎么旋律如此熟悉?

  仔细一听我算是明白了,江给放的几首歌完全是《跑马的汉子》、《最炫民族风》、《那一夜》、《小苹果》等中国广场舞的柬埔寨版本。

  我和江说,这算不算侵权?

  江说,文化人的事情,顶多算互相借鉴。说完还给我挤眉弄眼摆出一副“不服你就咬我啊”的贱表情。

  那一瞬间我像是被皮卡丘的百万伏特击中了全身,我高呼鲁迅先生您在天之灵可以瞑目啦!

Mr jiang突然一脸严肃对我说,张,你觉得我的姓用中文写应该是哪个字呢?

我想了想,拿起笔写下一个“姜”,说,这属于一种草本植物,有芳香但是带有辛辣。另外还有一个字是“江”,它是典型的中国姓氏,从字面意思看有江河湖海之意,壮阔且美丽。

Jiang先生不假思索的说,那我就是“江先生”人生就应该是波澜壮阔的嘛!

  一旁的Joseph被柬埔寨的原始公路颠的七荤八素,他慢悠悠的说,你们中国有句古话是什么来着?有个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

 江赶紧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呼呼呼!

 我为孔子在这里的教育事业捏了一把汗。

 后来知道原来江为了多拉点中国游客平时就在学习汉语,暹粒有开设的孔子学堂,江还去学习过,只不过就是二把刀水平。


  4

  暹粒考察结束后江晚上请我吃饭,他带着我找到了在PUB STREET流连忘返的Joseph,见到他时这位爷正搂着两个大洋马开怀畅饮,还不时的拿起麦克风吼两句跑调到火星上的歌。

  亚洲人也许天性就不太适合这样的场面,我和江让服务生送了甁啤酒,两个人便拿着酒猫到了角落里看着舞池里摇曳的男男女女。

  江举起了酒瓶要敬我一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一饮而尽,招手让服务生再满上,给我示意一下然后便再次喝完。我有点懵,难道这儿喝酒都是先喝醉再说?

  看到我一脸蒙圈江哈哈大笑,他说,张,后天我邀请你去参加一个传统的柬式婚礼,你感兴趣吗?

  我感兴趣!Joseph一身酒气的走了过来。

  你朋友结婚?我问。

  嗯。想了好久江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江把我们带到一所传统柬式民居前,他下车也不说话就望着窗户发呆。

  我和Joseph催促他赶快敲门进去呀,江对我们说现在还是“蔽日仪式”期间,我们还见不到新娘。

  这是什么风俗?我问。

就是当女孩子到了结婚年龄时,父母要把她关在房间里,不让见阳光,任何男人都不能见她,吃饭、睡觉、洗澡都在房间里。菜肴用花生、芝麻酱、椰子、蘑菇等做成,不能吃鱼、肉。等到了规定日期才能出门,这段时间称为“蔽日期”。江解释道。

  那来干个屁,还不如让我多睡一会。Joseph昨天喝多了,现在脑袋里还是疼的。

  明天她就不属于我了,今天想来看她一眼。

  什么?我和Joseph异口同声道。

  这个女孩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很喜欢她,但她不知道。她马上要结婚了,我想过来看看她,但是自己一个人又没有勇气,所以让你们两个人陪着我会感觉好一点。江诚恳的说。

  WHAT!Joseph感觉比江还激动,差点就准备骂他怂包。

  我们这里结婚规矩很多的,我现在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能够攒够彩礼钱,但,怎么说,还是不太走运吧。江撇撇嘴,随后便低头不语。

  异国遇到这种事让我也很不知所措。

  当初江一无所有,后来靠着做导游、司机和向导挣了点钱。在金边工作的他回到暹粒后发现女孩已经准备嫁人了。

江尝试找到女孩表明心意,但是他没有勇气,一拖拖了半个月。

我和Joseph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有些低气压。

恰巧这时一群当地青年走过,带头的看到江后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然后我看见江脸色惨白,带头的笑着走进了街角尽头的酒吧。

Joseph难得正经的问,江,他们说什么了。

江抿抿嘴唇说,他是新郎,说让我别惦记她了,还说我就是一个loser。他有点钱,家里开了很多酒吧,但是我觉得他并不爱她。

我和Joseph义愤填膺,准备去找那个带头的小子磕架。

江安慰我们,说strong dragon does not pressure the local bosses。(强龙不压地头蛇)

Joseph大手一挥,我们也去那个酒吧喝酒,等到人少了我和张给你拦住这帮人,你到时候去和新娘好好谈谈。

喂,江?我叫住他。

嗯?

你们这里抢婚最多判几年啊?

......

我们两个大醉一场然后埋伏在酒吧外头,之前Joseph就让江去找那个姑娘,等到那小子一伙人跌跌撞撞地出门时已经是凌晨。我和Joseph互相看一眼,怪叫一声,冲上去便拦住了他们。

那小子见到我们哈哈大笑,他怪声怪气的说,DO you want lady?

要你妹!我大骂。

这孙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和Joseph互相点点头达成共识。

哪知道这小子语言功底深厚,分别用FUCK OFF问候了Joseph,用X你妹问候了我。

这还有什么可谈的,我顿时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箱的肾上腺激素,皮肤干燥炸裂要去给他们放点血。

于是我们便扑了上去,和敌人展开了肉搏。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外国人在旁边呐喊加油,一群人都多少挂了点彩,我被一个小子用鞭腿踢到了胫骨,顿时黑紫了一大块。

Joseph身高2.15米,他面对平均身高不足1.7米的柬埔寨人很占优势,基本一条腿就能扫三个人。

  一个荷兰人和一个中国人为了一个柬埔寨人去和另一群柬埔寨人死磕,这是什么精神?

  标准答案:,新时代的白求恩,南下的鉴真,酒吧旁的南丁格尔。

打到后来精疲力尽,恍惚间发现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参与了进来。大家只能滚在地上你揪我头发,我踹你屁股,最后还是那小子认怂了。

他起身在江耳边低语几句,然后接着笑嘻嘻的走开了。

我问江:“那孙子说啥?”

江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说:“他说他会好好对新娘的,还有他觉得我现在混得也很好,有机会一起合作。”

Joseph说:“FUCK!老子虽然向往没有原因的爱,但是我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爱实在感觉到心里没底。”


  5

柬埔寨的习俗通常是男子“嫁”到女方家。婚礼的全部仪式都在女方家中举行。

按照传统风俗,柬埔寨的婚礼要连续举行三天,第一天叫入棚日,第二天是正日,第三天为拜堂日。

入棚日的上午,我们三个人来到了女方家中,那小子的家人已经筹建三座大棚:新郎棚、迎宾棚、炊事棚。

建好以后,男方家请来乐队演奏“送郎曲”,那小子在他父母的陪同下,带着席子、被褥和其他结婚用品,来到女方家中,住进“新郎棚”,这就叫做“入棚”。

正日是婚礼最重要的一天。

清晨,江便早早起来梳洗打扮,Joseph说这又不是你结婚你着什么急。

我睁开朦胧的睡眼说,不是他结婚,胜似他婚礼。

江对我说,上午新娘的父母会把长辈们请到堂屋里举行祭祖仪式,到了下午举行理发仪式。

理发仪式结束后,要请四五位僧侣为新郎新娘举行约半小时的诵经仪式。新郎新娘要双手合十,并肩跪在僧侣面前,僧侣们开始念诵经文,向新郎新娘祝福。最后举行结婚喜宴。

等到我们过去时,看到那小子和新娘穿着整洁的礼服,站在迎宾棚的入口处迎接陆续到来的客人,江每一步都走的很虚,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在发抖,手中的礼盒微微的颤动。我低声告诉他沉住气,咱们气势上不能输。

我们三人的到来显然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我虽然经过热带的曝晒已经黑了好几个色度,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来是个外国人。

至于Joseph,这家伙的身高怕是走到哪都能成为人们的焦点。

江把礼物交给新娘手里的时候,我静静注视的新娘的微表情,明显发现嘴角有不自然的抽搐。

午夜12点开始举行“拴线仪式”。新郎新娘双手合十,双方父母和长辈把两三根丝线缠绕在新郎新娘的手腕上,表示把两颗纯真的心和两个家族紧紧地联结在一起。这之后便是类似于“嘉年华”的篝火晚会,大家都手拉手唱唱跳跳,似乎每个人都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除了江和Joseph。

江不开心的原因不必多说,Joseph不开心则是因为作死去玩火把结果把自己的爆炸头给烫平了。

江和我坐在树林边,离我们大概10公里处就是举世闻名的吴哥窟。不知道谁突然放了烟花,少男少女们尖叫着纷纷拍照留念。我那时正在解决内急,远远地望着江的背影交映着漫天的烟花,也许缤纷烟火下的悲欢离合,这才叫做嘉年华。


6

江对我说,那时候喜欢一个人是勇敢,现在还忘不了她则是情怀。

第二天我们三个躲在小吴哥的树下看日出,江突然说:“我想回去了。”

我问:“回哪?”

江说:“我仔细想了想,我在暹粒农村的家里还住着父母,我从二十五岁出来打拼到现在已经十年了,手头也攒了一些钱,我打算回去把我家重新装修一遍,我父母也老了,我也应该回去尽孝了。”

和她说了吗?还在为自己发型哭泣的Joseph幽幽的问。

江说:“她那天告诉我,我会是她心灵深处永远绽放的花朵,也许在宇宙的平行时空中我们是在一起的吧(国家级同声传译水平)。我现在也应该朝前看啦!说不定前方就能遇到一个适合我的姑娘。”

  我和Joseph笑着为他打气,迎着朝阳我们喝完了手中最后一滴酒。

我们曾经都有一些梦想。比如,炊烟袅袅的农庄,同步着梦中美好的点滴,山涧清流入河谷,绿杨阴里白沙堤。亦或是在古色留香的小镇,早市上男人拆下木门,夜晚街道流光溢彩。或者在无人的海边修缮一条破渔船,白天出海捕鱼,晚上对月唱情歌,在细腻的沙滩发呆,想象着飞入芒花的期待。

我们曾经委身去寻觅儿时的影子,后来慢慢发现它早就随着旧时光一起流入了岁月。没有人会催着你长大,但成长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你阵痛。你想去牵着那个人的手一起往前走,但是终究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处你会发现,那个人其实就是你,是久存于心的你,是对过往恋恋不忘的你。

但是只有放下过往,你才能继续前进。

是放下,而不是忘记。

只有这样天空才会格外明亮。明亮到可以看见自己。


  7

江说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Joseph说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老天会让你付出代价。

你千辛万苦地改变,觉得要去适应这个世界。因为怜悯自己偷偷留下的一小部分,在抵达美丽的地方后发现,那一部分终于重新生长。生长到热烈而宁静,毫无恐惧。

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老天会让你付出代价,但最后,这个完整的自己,就是老天还给你的利息。

第二天在暹粒机场,临走前江握着我的手说:张,我想清楚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姜先生”。

  我一惊,忙问为什么。

  江说,我穷尽自己的前三十五年都在做一件事,后来我想明白了,自带芳香却不失辛辣,这才是人生的模样。

  这个夕阳下的暹粒男孩,麦色的皮肤在橙色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他笑着对我说,谢谢你,再见。

  我说,再见。

 8

  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今天不经意间发现了一首8年前我写的诗,贴出来共勉,希望大家开开心心的生活。

    今朝

倚危楼,观英雄,长河淹没史春秋。掩叹星坠落,遥望故乡愁。白雪绕黄龙,章武年间谁争候。古往今昔天下稠,各路征途何时休?

大笑看敌友,皆随长江滚滚流。茫茫人间任我闯,谁怕?今朝才人争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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