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归来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柬埔寨归来  

          左建军         

一、洞里萨湖

去洞里萨湖的路很烂,很窄。一路颠簸,满是灰尘。窗外见得最多的是几根柱子高高撑起的茅草或木板搭建的房子(与其说房子,倒不如说是遮风避雨的草棚。这大概在中国三四十年前的农村能看到,那些搭在成熟瓜田、鱼肥池塘边的临时休息棚)。一户一户人家就歪歪斜斜、毫无诗意地蜗居于此。人普遍黝黑,穿的衣服也完全看不懂年代。路上小孩,一群一群,赤着脚丫,光着膀子。导游告诉我们,这里人长年生活于斯,缺电少水,生活条件极为简陋。而且家家户户如养猪养鸡般都拉扯着一大群孩子。

终于上了船,可以光赏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湖——柬埔寨洞里萨湖的美丽风景了。因是雨季,湖水并不浅。但水很浑浊,充满泥巴气息。我没有安稳地坐船中间,而是坐到了船尾。这样可以更近呼吸湖的气息,而且那椅子也不坏,可以舒展斜躺。这样想着,突然发现四五只小船急速朝我们冲来。靠近,被甩掉,又坚决地靠拢。细看,破浪而来的,大都是大人驾船,三四小孩其中。女孩脖子上缠着大蟒蛇,或是手里提些水果。再看大人,脸上并无多少表情,而小孩则是露出牙齿,笑得格外灿烂。

魂悸魄动处,赫然出现两手——有人已开始为你锤敲臂背。回头,七八岁小孩。动作娴熟,声音清脆。上船前导游告诉我们,这需要付一千柬币。我给了他三千,孩子转身又给其他人弄起来。一个多小时后,他悄然下船,消失得如上来般神速诡秘。

脖子上缠着蟒蛇的小女孩也已下去,三三两两的小船也渐离渐远。再看宽阔湖面似乎空荡了许多。

船继续前行,大约一小时后,终于到了湖的彼岸。洞里萨湖顿时热闹了起来。似乎每来一个旅行团,都给它带来生气,大人瞅着商机,小孩却似乎把它当成盛大的节日,在清澈或浑浊的湖水里无忧无虑,尽情嬉戏。

一直以为湖光山色是用来观赏和写诗的,这次我并没有看到如巨大翡翠样镶嵌在柬埔寨大地上诗画一般的洞里萨湖美景。倒是体悟到湖山最原始最朴素的意义。湖缺少人,必是了无生趣;人离开水,会不会如涸辙之鲋,顿趋死亡呢。正是:

数点渔灯,几处烟尘,百里苍黄横水府;

伤残兄父,饥寒孺妇,万般忧乐在沙湖。

二、吴哥

车在柬埔寨唯一一条“高速”公路上驶过。道路并不宽敞,车速也就四五十码。在导游的暗示下,我们看到道路两旁满是高大、苍老的树木,这的确是条“高树”公路。

车在茂密丛林中穿过,并不知要把我们带向何处。导游在深情地低吟,如经长途跋涉步履变得迟缓的行者,也如“行迈靡靡,中心摇摇”般忧伤的诗人:一法国探险家读了中国元代周达观著的《真腊风土记》后,被书中描绘的“暹粒”风光吸引,他栉风沐雨,披荆斩棘,艰难地寻找着书中的世界最终发现了这片被树木密封达世纪之久的即使当地人也并不知晓的世界——柬埔寨人先祖建造的宫殿、神庙……

我们都还沉浸在他充满深情和忧伤的讲解中时,一座黑灰色的巨大建筑,如大山般宏伟庄严地伫立在眼前。乍看,正如黑魆魆群山;再看,俨然座座城池;走近细看,这是块块石头叠起的错落有致的庙宇。

没有人不会以为是山,它与周围的绿色不同,是浓重的青黑色;与前面宽敞的平地不同,它拔地而起,高耸突兀。书上叫它吴哥窟。我总觉得讶异,中国的莫高窟、云冈石窟都是在泥土中石山上挖洞,再在洞穴四壁或中间留下雕塑什么的。而吴哥,显然不是,它是一块一块方方正正巨石磊积而成。运来他方之石,准确切割,细致雕刻,然后井然有序地叠磊,建成一座座迂回曲折、纵横错落的庙宇,如群峰,连绵不断,错落有致;如峭壁,巍峨森然,直指云天。这其中,没有任何水泥,钢筋的帮助,建造之工,境像之奇,匪夷所思,无与伦比,难怪说是与中国长城、埃及金字塔相媲美的世界奇迹。

粗看以为是山,疑惑为造化神奇;细观是寺,才知道人力伟大。据说,吴哥寺庙有600多座,建于十二世纪中叶。而寺内外,有成千上万座巨型石雕佛像,他们没有中国寺庙里供奉的佛像那般华丽和神态各异;而是同一面孔,如精密仪器测量切割、生产线上标准生成:厚厚嘴唇,眉眼半开,笑意似有还无。全用青黑色巨石雕砌。沧桑、恢宏,如目光深邃、神色凝重的智者,亦如铅华洗尽、素面朝天的妇人。

回来时,我们在巨大的长着心形树叶的菩提树下小憩。在离我们约十步远处,坐、站着几个孩子,全是黑黑肤色,衣衫破旧。一个大概十一二岁光景的女孩怀里抱着个两三岁女孩,她一边为怀里的孩子拉上、裹紧盖着的外衣,一边喝着路人施舍给她们的饮料。小孩哭泣时,给她水喝,或者用力掐她小脸。不停地有人丢给钱,也有不少人在窃窃议论她俩的关系……

联曰:

歌咏千年,最是林间藏古寺;

梦回何处,幽然石上辨家山。

通过导游的介绍,我们对这个国家多了几分了解。这个十二世纪创造了辉煌文化足以让全世界仰视的民族,,如今仍然在落后、贫困的深渊中挣扎。一个物产富饶、风调雨顺的美好国度,完全没有天灾之虞,有的却是让人扼腕太息的战争和人祸。

                                   2013年8月20日上午,病中。

 

注:全文曾在《株洲日报》和《对联》杂志刊登,《中国楹联报》曾预备刊用,但要求删去文章最后一段,我不同意,遂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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