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一个地方的风景,在于他的伤感.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凡事到了回忆的时候,真实得像假的一样。


我在暹粒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就是,曾经金碧辉煌的庙宇,全部坍圮如斯,曾经万人来朝的圣像前,如今青苔蔓生。假若历史真是时间写给暹粒的信笺,那这一封未免太无情。

 

据说苏耶跋摩二世时期,高棉王朝的人口位居世界前列,,农业商业拜洞里萨湖所赐,繁荣至极。光护城河就两百米宽的吴哥窟,据推测曾经屋顶镀满黄金,巨石柱漆白色,浮雕漆彩色,八百米回廊刻满浮雕。然而九百年过去了,雕梁画栋不再,只剩断壁残垣供人玩味。

暹粒最热门的景点毫无疑问是吴哥窟和崩密列。诚然,吴哥窟宏伟得不可名状,崩密列神秘得摄人心魄。但给我留下最暹粒最高棉,也是最神奇最怀念印象的,却是东梅奔和将军庙。也许是天气炎热,也许是旅游团偏爱“吴哥的微笑”巴戎寺,这两座位于大圈转角处的寺庙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在东梅奔寺拍照的时候,碰到了一名类似环卫工人或者景区管理人员的大妈。近40度的天气下,老阿姨穿着长袖长裤,带着草帽,想必早已适应了家乡的气候。老阿姨大多数时候坐在草地上,偶尔起身巡逻一番,无论做什么,总是在用对讲机和小姊妹聊着天。想来小姊妹也是在别处寺庙里,坐着同样的事。当时就特别特别羡慕这种生活,一生的工作就是陪伴千年的文明,既不需要太academic,也不需要太poetic,只要陪着,陪着这座百倍于人类寿命极限的庞然大物。聊天嘛,大概也是些柴米油盐、男人小孩,既不需要上知天文地理,也不需要下晓古今中外,无非是消磨,消磨冷酷无情又万种柔情的时间。好吧, 也许老阿姨也会聊点深刻的人生哲学,如果是这样,真想邀请苏轼一起来和我听听。

将军庙可高了,但我和妈妈连路都走不动了,就干脆在第一层侧面的树荫下席地而坐了。涂清凉油的时候怀念了一秒李叔同,思绪就被妈妈停不下来的念叨打乱了。无非又是些生老病死、大起大落、悲欢离合的故事,第一次听的时候感慨万千,第二次听的时候动心忍性,第三次听的时候唏嘘唏嘘,再听,就连应声的兴趣都恹恹了。我就一会儿看看太阳,看看被树叶筛过的太阳,一会儿看看树影,看看被太阳镀金的树影。思绪飘啊飘的,偷偷猜测刚建成时这儿都走过谁呢,他们走过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几百年后谁会走过这里呢,那时候的人都怎么出行怎么穿着呢……偶尔被妈妈的互动拉回现实,就又开始想,我老了也会这么唠叨吗,每个人都会遇到这么多故事吗,每个人都会这么坎坷吗……

 

也许是的,就是这么坎坷。最近特别想写下关于柬埔寨的回忆,写下关于这两座庙的回忆,是因为那天聊天里提到的一位伯伯病逝了。关于这位伯伯,妈妈总是叹息“好人没好报”,而我只能安慰她,也许他看透了,功德圆满了,就先解脱了。但其实,史铁生早就说过,“命运嘛,休论公道。”

人们总喜欢把回忆历史这件事,再变成回忆,然后把学不会历史教训这件事,再变成教训。在一个个相似不相同的故事里,我们如同一个坐在巨石上的少女一样,瞻前顾后地占卜着命运。

 

标题和题记都选自木心的诗《伊斯坦堡》,这首诗又选自诗集《云雀叫了一整天》。云雀叫了一整天,这一天是木心的一首诗歌,是老阿姨的一通电话,是缄默残石的霎那,而我希望,是我的一生。



2017.12.2

浦东机场



P.S. 这次照片都在相机里,没带在身边所以没什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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